如此诗觅处 无不是远方
依稀记得初见“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,还有诗和远方”这句话时,我曾笑着将它念给母亲听,并感叹道:“对我来说,还有的不过是读不懂的诗和到不了的远方。”
母亲轻轻地摇头,又点点头。知女莫若母,她知道我虽喜爱文字,却难得读诗,也了解我耽于日渐繁重的课业,失去了远行的机会。
她望向我,眼中似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:“你可以从‘眼前的苟且’里,找到‘诗和远方’。”
我歪着头,对她的话有些不解。
直到那天,我在那平凡无奇的生活中觅见了诗的光亮。
那一次回老家。莫名,总觉得院门前空空落落的。细想一遍,恍然大悟,那棵从小在我记忆中耸立着的柿树被砍掉了。我急忙跑上前去,蹲下身,只见那棵几十年来一直挂果的柿树,只剩下颓然的树桩。
抚过树桩上面一圈圈年轮,每一圈都曾涌动着生命的河流,跳动着绿意的脉搏,无数画面被封存其中,包括幼时的母亲与舅舅抢柿子,是夏夜我与外婆在树荫下纳凉。而如今,它们都被一把电锯收割。我沉默不语,轻咬住唇,茫然不知所措。
忽然,我的目光瞥见了另一番景象——树墩下蔓延的根上,竟生出了几根葱绿的幼苗,稚嫩的叶尖在微风中轻轻抖动。涌动着生机的叶脉里,似乎能看见河在流淌,是生生不息、永不向命运妥协的生命的河流。我不自觉叫出了声。叫声引来了母亲。她俯身仔细辨认,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,说:“是柿树苗!它的根还没有死,没死,孕育了新生命!”
就在那一刻,我曾经拜读过的为数不多的诗涌入脑海,从未体验过的悲伤与喜悦席卷了每一个感官。一瞬间,我忽然就明白了诗人们笔下的世界:想要赞美一株幼苗破土而出的勇气,欣赏它迎接每一个朝阳冲破黑暗的早晨;想要捧起一只冬夜里孤独的小虫,告诉它寒冬过后便是春天;想要接住一片秋风中飘零的落叶,告诉它来年的花会更加鲜艳。
原来如此!曾经的迷茫和不解,彻底如云雾消散,思想的天空万里放晴。此处应有诗和远方。如无法静下心来细读名家诗篇,便从琐碎的时光中窥一片诗意;若无暇背上行囊遍游名山大川,便从心灵的畅想中寻一丝洒脱。这样不也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“诗和远方”吗?或许,我已从生活中寻见了诗意。
既然“诗”在灵魂里可以游历世界,那么“远方"也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做个“背包客”。我回到家中,信步走到书柜前,随手拿出一本书翻看,小说也好,散文也罢,无所谓文体,只沉浸于意境。
三毛的不羁,携我横穿了撒哈拉沙漠,体会了雄壮。徐志摩的多情,让我站在古老的康桥之上,嗅尽了书香。于敏的细腻,带我泛舟于西湖之畔,窥探了湖山的四时无穷。
便是寻常的一抹秋雨,却因张爱玲而淋出了生命的不息。庭院前那片寂寥的小荷,在风中摇曳出几分孤独,像极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。就连墙角那几棵枯黄的狗尾巴草,都在晚风中幽幽起舞,诉说着余光中笔下的乡愁。
心中有远方,诗句皆风景。
春的羞涩,夏的奔放,秋的忧郁,冬的无情。竟都在诗的意境中,化作了影像,融入了血液,交织成一个并不完美,却值得眷恋的现实世界。
任由一个下午悄然过去,我虽寸步不移,却已游历了半个地球。谁能说这不是“远方”呢?
偶然间,记起曾经读到的一句话:“并不是说,‘诗和远方’一定指抽出时间读诗或是旅行啊。”
这与母亲的话何其相似!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,却悄无声息地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,让我不自觉地在自然万物间寻找生命,来验证美好,于是我终于能够欣喜地看到种子破土,发芽生长。
世界是美好的,美好不仅在新奇和陌生的“别处”,更在寻常和熟悉的“此处”。看似平淡的生活,深藏着别样的“诗和远方”,你若细心留意每一株草木的生长,每一朵花苞的绽放,每一声婉转的鸟鸣,每一个婴儿的啼哭,给自己片刻闲暇,去阅读,去运动,让心灵踏上旅程,定能在那无数平凡的日夜中,寻见无尽的诗意,也能为疲惫的心,“抵达”安身之所的远方。
诗很美,它让远方变得很近,它让心灵无比徜徉。
而平凡的生活,也许便是一首触手可及,美不胜收的诗吧!
(河北经贸大学会计学院 2021级数财(1)班 吴锦芮)